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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青等煙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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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幫你,你只需戴上這個,照我說的做,他便會留下,等你弄清一切真相。”

接過依荷給的圓球,小林疑惑更深,不只是對這一做法懷疑,還有……依荷拿出這圓球的速度太快,就像事先準備好一樣。小林震驚於這一想法,不小心失手丟了圓球。

“哎,你也不小心點兒,”依荷從袖口又拿出一顆,鄭重其事道,“這是聲球,明日你戴到耳朵上,就可聽到我的聲音了,別弄丟了。”

“哦。那白臉莫非是斷袖?”小林再次接過球,開玩笑地問道,卻遭到某人的白眼,自覺無趣,閉上嘴來。

次日,容玦早早梳洗完畢,準備上路,不料天氣晦明變化,陰晴難定。付伯百般挽留,稱“天要下雨,去不得”。

彼時,門口出現一白衣男子;霎時,棧內氣氛詭譎,幾乎是所有客人都齊齊望向那人。只因那人風度翩翩,宛若皓月,恰似仙人。

易容術!容玦憑著多年來的經驗,一眼便識別出這人僅僅是戴著一副人皮面具。他來了興致,點了一碗陽春面,倒想弄清這人兒意欲何為。

是付小林?假扮仙人,聊以慰藉?可是……他應該不會那麽無聊才對。

正想著,只見那仙人走向自己,指指身旁的座位,問:“這兒可有別人?”

“沒。”容玦不想撕開他的面具,只是好奇他這樣做的原因,暗暗盤算著他會以怎樣的方式展開他們之間的對話。

靜候幾秒,等來的卻是啞巴店小二。

小二將陽春面放在桌板上,向容玦打手勢,詢問他還需什麽,他剛想搖頭,只見那小二手勢古怪的僵持在半空中,眼神定定地望著“仙人”。他正欲開口,只見那小二越過他,一步步走向仙人。

這步伐走得很緩,飽含著急切與堅定。

仙人似是覺察到什麽,擡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小二。

“你,是赤淩,對嗎?”聽到小二喑啞晦澀的問句,容玦怔怔地站起。

赤淩?他喊他赤淩!

對,他早該意識到的,在與那小二初次見面、他扭過頭、不自然地沖自己打手勢時,在付伯有意或無意地命他給自己端茶送水時,他就應該意識到的。

曾幾何時,那女孩吸著鼻、哽咽著扯著他的衣袖對他說:“赤淩是我最愛的哥哥。所以子夜,求求你救救他,他身處敵營,一定過得不好,你能不能……”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她所等來的是赤淩投敵叛國、服藥自盡的消息。

如今,這人以這等面目出現在她面前,難怪她會放下一切戒備,甚至連偽裝的無聲都不顧了……

仙人驚詫,只哼一句:“啞巴竟然會說話。”卻又立即醒悟,忙逃出門去。

“主上,他不是……”還沒等他說完,伏音馬上追了出去。

容玦翻身步入長街,迎面攔住那仙人,劍出鞘,光芒現,逼其脖頸,厲聲問:“你是誰,為何要喬裝成他,有何目的?”

只見他雙眸紅光一閃,容玦暗想不好。

那人步法奇詭,招招致命;容玦本以為他是小林,沒有事先準備,避無可避,形勢急轉而下。

“阿玦,這是我家主人給你的教訓。”那人眼中紅光不在,只是撩開容玦束起的頭發,邪笑道,“我主原本只是對付小林的這身裝扮感到好奇,就命我來代替,看看會發生怎樣有趣的事,沒曾想竟會‘成人之美。’”

說著擡起容玦的下顎,“你不是一直都在尋找她嗎,我家主人幫了你,你本該感謝才是,怎能如此不明事理,咄咄逼人呢?”

“你主人是誰?”容玦的嘴角沁出血跡,暗自在背後催動符紙。

“別急呀,催動符紙,命我道出秘密,並讓我隨之灰飛煙面,多麽殘忍,這一幕若是被來尋我的伏音小公主看到了,你在她心中‘光明衛士’的形象不也瞬間崩塌了嗎?”那人冷笑道,“哦,也是,我忘了,你可是池晝將軍之子,當年你父親被冤枉叛國投敵,你可是恨透了幻璃國君,一步步接近他最寵愛的女兒,只為有一天可為父報仇,可天不遂人願,伏音公主先一步察覺你的身份,早一步把你送至西城。你和她之間早就不存在什麽信任了。”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容玦默念口訣,符紙隨之燃燒。

那人色變,破口大罵,然後表情又扭曲起來,時而悲,時而喜。

“你主人是誰?”容玦冷靜地看著他,重新問道。

“我不會……”那人剛說幾個字,表情又開始猙獰,“南暝、南暝王。”說完這幾個字的時候,那人眼底盡顯痛苦,嘴唇成O型。容玦知道,他想說“不”。

“付小林在哪兒?”若是他沒猜錯,今日出現在此的本該是付小林,南暝澈發現此事,派人替換,多加試探……那麽,如果放了他,他必然會告訴南暝澈,伏音在這裏,不,不能放!

容玦閉上眼睛,似是不忍。他發起的符咒是“焚”。焚,能使被施法之人遭遇烈火焚燒一般的痛苦,並毫無保留的回答施法者的一切問題,最終會因五臟盡廢致死。按他平日的性子,是不會使用它的,不是不能,而是不忍;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是因剛才他所說的那番話嗎?

“風雅樓。被依荷帶走了。”

依荷?那個舞姬。她都知道些什麽?為什麽要讓小林變成赤淩的模樣?

那人五官扭曲著,在容玦後方發現了什麽,繼而猙獰地笑了,他俯在容玦耳邊惡狠狠地說:“容公子的手段真是名不虛傳!”

說完便灰飛煙滅,伴隨著的還有嘈雜的雨聲和女子的呼喊。

雨?是了,下雨了,這場雨老天已醞釀了好久;聲音?是了,她來了,這聲音他已等待了三年。

三年來他日日夜夜所思所盼所想,等來的卻是此時此地此景。

他早已無力去屏蔽什麽雨了,他只聽到他的主上在一遍一遍重覆著喊著“赤淩”。赤淩,他怎會不知是誰?是他主上嘴邊所念叨的、與她毫無血緣關系的哥哥;是他所羨慕的、想成為的人。

踏著雨點走到她面前,他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他不是赤淩。”

可她卻是充耳不聞,一遍遍固執的喊著,直至喉嚨再度喑啞,發不出聲。

他就在一旁站著,嘴角勾勒出諷刺的笑,所想諷刺的,不知是她,還是他自己。

雨敲著青石板,卻再也發不出從前那般清脆伶俐的聲響。

“我說了,那人不是赤淩,是南暝王用來試探你我的工具。”他掰過來她的肩,看到的是張滿目全非的臉。那張臉滿目瘡痍,交錯著刀痕燒傷。

“我猜到了,”刀傷、燒傷古怪的拼合在一起,隨著她哽咽的聲音難看的蠕動起來,“只是想試一下罷了,萬一是真的呢?”

“主上……”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難怪任誰也找不到她,她容貌已毀、身份不再,誰會將一名不會說話的店小二同當年名動幻境的伏音公主聯想到一處?

他吸了一口氣,笑道:“我知道,你的面目和聲音都是偽裝的,對吧?幾年不見,倒是聰明了不少。”

她也只是笑,笑得苦澀,擡起頭,眼底卻有淚光。

“誰幹的?”他的笑容僵持在臉上。

“與你無關。”她扭過頭去,不敢看他。

遠處駛來一輛馬車,華貴至極。

他立馬抱住她,見她掙紮,戲謔道:“主上,我可以放開你,只要你不怕嫁給南暝國君,”見她不再掙紮,他笑意更深,“快說你臉上的傷痕是誰所致,否則我把你交給那輛馬車的主人!你說這事與我有無幹系?”

“子夜,你在威脅我?”

“屬下不敢。”他擡眼,只見馬車的簾子被風撩起。馬車上的女子不是別人,卻是西城郡主——薛畫燭。

容玦眼底滑過一絲訝然,又趕忙躲開了郡主的視線。

“你可別忘了,如今我的模樣任誰也認不出來,你威脅不到我,放開!”

伏音心生惱意,剛想推開他,卻聽見耳邊剝離笑謔後的溫軟語調:

“主上,別動,等下就好。”

她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只知這聲音如雨般,潤靜了她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像是被催眠一般,她已不再掙紮,試著去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片羽時光。

隨著身後馬車駛遠,面前人慢慢松開她,輕舒一口氣,朝對向的方向張望一眼,她則靜靜望著這個幾年未見的人。

說來也怪,剛出事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可真正見到他時,千言萬語哽在喉處,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是容子夜,是她曾經最討厭、也是最欣賞的人吶。

也是,他是天邊自由自在游弋的白雲,怎可讓他因自己被拉進這無邊無界的深淵中去?

“主上?”容玦看她一直盯著自己不語,不免有些疑惑。

伏音垂目,轉過身去,淡淡道:“沒事,雨太大了,先回客棧吧。”

容玦伸手觸到愈來愈密集的雨點,應了聲“好”,轉眼看她入了拐角,絲毫沒有等他的意圖。

他微微笑了。

這家夥還是跟過去一樣——一點都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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